热点聚焦：原创小说《暗枪》终章：归宿

审讯桌右侧的警察合上了笔录本，这意味着这次审讯结束了。然而，左侧的警察并没有结束的意思，他皱了皱眉，抬头对程锐说：“你知道你在世纪大酒店杀的那个女的是谁吗？”他的声音变得沉重。

程锐愣住了，一块柔软的记忆陷进了他的心，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痛的悲伤，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从被捕到在看守所的这将近3个月的时间里，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用那把暗枪除掉了很多人渣，感到非常痛快。他常常会在自己坚如磐石的床板上回想那些扣动扳机的瞬间，他觉得那是自己最风光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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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些时候，他会想起方云翎，他的潜意识在第一时间告诉他方云翎已经死了，而且是在世纪大酒店二楼的走廊里被他一枪打死的。但是他总是不愿相信。他总是觉得那个在酒店中被打死的女子不是方云翎，而只是一个可怜的服务员。但就在刚刚，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错了。

左侧的警察盯着他开始说：“我来告诉你吧，你杀的那个女的叫做方云翎，她是北广市一位优秀的公安干警。”他停住了，程锐看到了他眼中的逐渐积蓄的泪花。“她同时，还是我的未婚妻……”警察哽咽了。一旁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

没想到他突然间愤怒起来，对着程锐吼道：“你算什么东西啊！你有什么资格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那个警察站了起来，含着泪水指着程锐继续说着：“你还觉得自己挺高尚是吧，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为社会除去了几个人渣就沾沾自喜。然而呢，然而现实是你才是那个最肮脏不堪的人！而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他们每一个在此之前都是鲜活的生命！都有资格活着！”他旁边的警察见劝说不住，赶忙冲出审讯室。

“他们犯了法，公安会逮捕他们，法律会惩戒他们。但是，还轮不到你动手！”警察的声音已经颤抖了，他又跌落回椅子。“方云翎……云翎……她那么善良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却被你杀了，你个畜……畜……”警察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已经悲痛得没有力气再说了。刚刚出去的警察带着另两个警察来了，他们一起把那个已经泣不成声的警察抬了出去。

刚刚警察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程锐被这一番话彻底震住了。他感到自己这几个月来胸口那张若隐若现的血膜被尖锐的刺破了，他的心在前所未有的痛着。

没错，警察说得似乎是对的。先前的那些堆砌着的满足感在倏忽一扫而空，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自私与冷酷。他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正在被某种强而有力的力量拉扯着，正在逐步沉入暗流涌动的海沟。他沉着，沉着，脚底是那么的轻，那么的空。脚下的地面不断凹陷着，不断碎裂着，不断崩飞着，海水就在脚下！梦魇就在眼前！

他直直地看着被灯光照得发白的审讯桌。此刻，他的眼镜片显得无比清晰，看着眼前如此真切的一切，他感到整个审讯室开始扭曲，他眼前的囚栏也逐渐变形。他陷进了审讯椅中，他感到自己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突然间，他从椅子上向后翻倒了过去。他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重力，他开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旋转，虚空向他逼近，他再也无法摆脱……

2005年4月21日，北广中院判处程锐死刑立即执行。4月25日，粤海高院二审维持原判。4月30日，在最高院的死刑核准完毕后，程锐迎来了他最后的归宿。

程锐躺在狭小行刑室无比坚硬的黑椅子上，椅子靠近他头的一端微微翘起。此刻，他的手脚都被皮带牢牢地捆住了。一根针管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身体，程锐知道自己快死了。此刻，他觉得一切的美好都已不复存在，而他自己却负满了罪恶。曾经，他是多么的惧怕死亡；但是现在，他却憧憬着。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他误杀了一个无辜的刑警队长，他自以为是地为社会审判了四个公民，他……他还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一切都完了……他知道他自己必须死。但即使这样，他也才能抵去自己万分之一的罪恶……

郑国民警官照常穿着那件黑色的皮大衣，他此刻正站在行刑室的玻璃墙后，在这里，他可以清除地看到行刑室里犯人的状况。

“可以执行死刑。”命令一下，执行者按动了按钮。药剂立刻从机器中抽出，顺着塑料管缓慢流入程锐的身体。程锐此刻努力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去想，他闭上眼睛，任由冰凉的药液流入身体。他知道，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程锐感到整个世界在逐渐变得静谧，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耳内传来阵阵蜂鸣，他仿佛一个落水者，一切声音都显得那么遥远。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他确定自己是睁着眼睛的，可是他只能看到一团飞舞的黑色颗粒。

现在程锐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事物了，他觉得自己正在黑暗中滑向某堵白墙。一切都在离他而去。虚无中，他仿佛看见了方云翎赤裸的身体正在向他走来。方云翎的皮肤是那么白皙，她的身姿是那么娉婷。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他还在向那堵墙滑着。方云翎逐渐离他远去。

滑着，滑着……他还在滑着，绝望地滑着。他想停止，却无能为力。

突然，他感觉自己撞在了那堵白墙上。奇怪的是，他没有一点知觉，他从墙面径直穿了过去，四肢的感觉在这一刻被扯裂，他彻底消失了……

两分钟后，相关人员报告，程锐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郑国民警官拍拍站在旁边的一个穿着整洁警服的小伙子说：“儿子，一切都结束了，这个魔鬼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要想开点，云翎是个好姑娘，可是她毕竟已经不在了……”

小伙子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向过道的深处走去，黑暗笼罩在他的肩上。

北广市的清晨，记者们已等待程锐的死讯多时，他们即刻间提起笔，写下这一桩惊天大案的最后结局。几天后，那把原先黑亮的手枪便和一摞长杆猎枪被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丢入炙热的熔炉，几粒火星随即蹦出，亮红色的铁水不断翻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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